第三章 妓女的女儿

    苏黎从小就是在红灯区长大的。

    她的母亲苏蓉蓉是个妓女。

    在苏黎出生前，苏蓉蓉还是高级会所里十分抢手的头牌，那些有钱的男人愿意为她一掷千金，买她一笑。

    苏黎的出生是一道分水岭，苏蓉蓉的人生自那以后就开始走了下坡。

    怀孕让苏蓉蓉身材走样，剖腹产更在她身上留下了难看的伤疤，常年日夜颠倒、烟酒不忌的生活也加剧了她的衰老。

    色衰则爱驰，当苏蓉蓉再次回到会所时，已经没有人会像从前那样争抢她，她失去了价值，被势利眼的妈妈桑赶出了会所。

    苏蓉蓉并不是个懂得照顾女儿的母亲，所以苏黎很小就学会了煮饭洗衣，照顾自己，照顾苏蓉蓉，但尽管如此，她也从未在苏蓉蓉那里得到过赞美。

    苏蓉蓉有时候会用淬了毒一般的眼神看她，苏黎知道她的妈妈并不很喜欢她，因为她的性别。

    苏蓉蓉曾经在苏黎身上寄托了全部的希望，身处泥潭中，她想要借着这个孩子赌一把，攀上豪门，可却因为苏黎是个女孩，落得满盘皆输。

    苏蓉蓉向来秉承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，身边没有留下存款，离开了会所后，只能搬到了红灯区。她开始站在巷子口，去招揽那些路过的男人，有时是刚下工的工人，有时是些偷腥的糟老头子，价格很便宜，但总有些吝啬的男人甚至不愿意付开房的钱，拉着她到路灯照不到的角落交易。

    但有一回楼上的女人实在听不下去苏蓉蓉淫荡的浪叫，从二楼浇了一盆水下来，吝啬的嫖客被浇得没了兴致，赖了账，骂骂咧咧地提着裤子就走了。

    那之后来，苏蓉蓉就把人带回家里，苏黎会被赶回自己的房间，只是她依旧能透过并不隔音的门板，听见苏蓉蓉的浪叫和那些男人的下流话。

    苏黎后来慢慢懂事了，知道苏蓉蓉的职业不那么上得了台面，但也从未因为苏蓉蓉的职业，而看不起她。

    她一直觉得苏蓉蓉多多少少还是爱她的，至少这么多年并不算太苛待她，还能供她去上学，所以她也愿意回报以更多的爱。

    但她的妈妈却背叛了她的爱与信任，在她18岁那年将她卖给了自己的嫖客。

    那个人是苏蓉蓉的常客，一个油腻肥胖的中年男人，从很久以前就会将那种肮脏的眼神粘在苏黎的身上。

    仅仅用五百元就买走了她的第一次。

    彼时，苏蓉蓉坐在沙发上咬着一根廉价的香烟，向苏黎阐述了这个决定，风轻云淡地仿佛只是在说今晚的晚饭要吃什么。

    那么平静，那么随便。

    不是询问苏黎的意见，只是向她阐述了这个决定，而她必须负责执行。

    那天，苏黎在一小时前刚刚得到喜欢的男生的告白。

    少年在操场旁的小树林牵过了她的手，小心翼翼地，不敢过分用力，紧张得掌心都出了一层薄汗。

    心脏砰砰砰地乱跳，苏黎鼓起了最大的勇气，踮起了脚尖，轻轻在少年唇上印下一个吻。

    甚至不敢去看少年的表情，苏黎就逃回了家，没有想到等待她的，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。

    苏黎有一点点难过，不是因为自己戛然而止的初恋，而是原来一直以来她都想错了。

    她以为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，多少能够抵消苏蓉蓉心中对她的恨意，可是她的妈妈从来就没有原谅过她。

    如果五百块钱能让她的妈妈开心一点，那么她决定做一个乖孩子。

    她相信比起一个叛逆的孩子，她的妈妈一定会喜欢上一个乖孩子的。